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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八百多萬的車還沒他女人一個懶覺值錢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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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了引擎熄火的聲音,只要是男人,多少都會對跑車稍有了解。畢竟追求速度與激情是他們骨子裏的天性,就算隨著年紀變大而被時光和歲月沈澱,再無年輕時那股沖動,也抹殺不了曾經認真喜愛過的事實。

關於這一點,就連江臨和商伯旸都不例外。

別看江先生為人深沈穩重,一副事業有成的紳士名流的樣子,其實在江家老宅的車庫裏,有他從小到大收集過的不少跑車。

乍一聽上去,他不禁瞇了下眼睛,手中的茶杯亦是被他無聲攥緊,在他開腔之前,那個冷冰冰的男人已經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邊,言語中似乎帶了點少見的意外,“不愧是Aventador,這聲音真是夠性感。”

陸七七聽到男人那似誇似嘆的最後三個字,不禁驚愕地看過去。

她沒聽錯吧?天塌下來砸他身上他都不會吭一聲的商伯旸,居然會用“性感”這麽露骨的字眼來形容……一輛車?

沙發上的男人顯然也被勾起了些興趣,然而下一秒,他似想起什麽般,朝二樓的臥室看去。

就在他的黑漆漆的眸光一點點沈下去時,外面那個高大挺拔的男人一身休閑裝走了進來,這次他沒有的戴鴨舌帽和口罩,俊美得不可思議的臉被墨鏡遮住了很大一部分,薄唇似翹非翹,那一點漂亮的弧度,足以成就他渾身張揚又肆意的氣場。

“悠悠人呢?”

他這一聲來得生冷不忌,江臨聞言皺了下眉,沈默而淩厲的眼風如同刀子般刮了過去。

開跑車過來停在外面就是了,非要開到院子裏面來,鬧出這麽大動靜,一進屋這嗓門比跑車還大。

臥室裏傳來輕微的動靜,以晴立刻推門進去看了看,很快退出來對樓下沈著臉望向這邊的男人說:“先生,太太醒了。”

男人抿了下薄冷的唇角,放下茶杯,剛站起身就聽到旁邊帶著墨鏡的人用極其不可思議地口吻道:“這都快九點了,她才醒?”

“被你吵醒的。”饒是男人的臉色冷淡到近乎沒有變化,卻也不難從語氣裏分辨出他不悅至極的情緒,周圍的空氣都仿佛跟著降了溫,“車不想要了直接說,我馬上讓人送到修理廠給你換個安靜點的引擎。”

段子佩無語地摘下墨鏡,他不就是剛買了輛跑車,新鮮勁兒還沒過去麽?至於嫌棄成這副樣子?好像他這八百多萬的車還沒他女人一個懶覺值錢似的。

如果說剛才聽到商伯旸說“性感”二字時,陸七七是驚愕,那麽當眼前這個男人摘下墨鏡,露出那雙墨蘭色如開了大朵大朵的青花般漂亮的眼瞳時,她的心情早已不能用震驚、愕然來形容了。

有那麽持續三秒鐘的時間,她大腦一片空白,完全找不回自己的聲音,甚至連呼吸都忘了。

商伯旸回過頭來就看到她盯著那邊剛走進來的男人,黑葡萄似的大眼珠子都快瞪直了的花癡樣子,原本就淡漠的俊容剎那間冷冽下來,“陸七七,你要盯著他看到什麽時候?”

這一句話很快引來了段子佩的註意,他收回目光,這才瞧見旁邊有個比他矮上許多的女孩正以某種恨不得扒了他的眼神色米米地盯著他。

真的是色米米。

也不知是她的視線太不加掩飾,還是她身後那個冰塊一樣的男人臉上寫滿了惱怒和僵硬,段子佩竟然覺得這地方的氣壓比剛才江臨嫌棄他的時候還低了好幾個層次。

“Dylan!你是Dylan,我見到活的了!”女孩突然開口,猛地就撲了上來。

他還沒來得及躲,女孩就被他身後的男人以一種相當詭異的姿勢扯住了領子,她卻還不知疲倦地拼命掙紮著往前湊。

那畫面,猛地一看很像被拴在柱子上的藏獒啊。

段子佩靜了幾秒,心情有點微妙。

與此同時,她身後的男人那凜若寒冬還掛著狂風暴雪的聲音就把空氣凍住:“陸、七、七!”

那人看他的目光很不友善,凜然而暴戾的敵意讓段子佩下意識往門口撤了撤,他邊皺眉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邊擡起食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皮笑肉不笑地道:“兄弟,你聲音要是再大一點就會把樓上那位祖宗吵著,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

事實上,祖宗已經被吵醒了。

而且是很不高興地被吵醒了。

江臨推門而入看到坐在床上的女人時,第一反應就是心裏“咯噔”一下子。

床單的顏色是淡雅寧靜的紫色,因為她說看著藍色太久容易抑郁,對孕婦情緒不好,紫色稍微多了點暖色調的中和,又不會顯得太躁。

此時此刻,她就坐在寬大的雙人床的中央,兩條腿交疊地曲著,白希的皮膚和略帶深沈的床單形成了惹眼的反差,精致而幹凈的五官被她剛醒時松散而蓬亂的頭發遮擋住一小部分,卻還是隱隱約約透出令人心悸的美。江臨不知道別人看上去感覺會是什麽樣,至少他每次看到,都覺得非常的,驚心動魄。

是,她美得驚心動魄,像個在紫色深海裏剛剛浮上水面的妖精。

不過,她溫軟的眉頭現在完完全全地皺巴在一起,透著緋色的唇角更是往下撇得格外不客氣,“江臨。”

嗓音還攜著早晨起床時候特有的沙啞。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男人已經聽出她那點懶洋洋的起床氣了。

他長腿朝床邊邁去,把她整個人從床中央撈進懷裏,一下下吻著她的額頭,聲音沈著,“吵醒你了。”

段子矜被他溫涼的唇瓣吻得癢癢,在他懷裏蹭了蹭,軟得像只沒有骨頭的小動物。

男人低聲問:“再睡會兒?”

不知別的女人懷孕是不是也這樣,但對她而言,或許是身體底子本來就不好,懷孕消耗的精力極大。

這兩天一直忙著準備家宴,他事事不讓她插手,卻能看出她心裏很在意這場聚會,總是坐在花廳裏親自看著外面的園丁修剪草坪,有時候看著看著能直接趴在桌子上睡過去。他幾次說她都聽不進去,最後還是發了通火,她才悶悶不樂地抱著軟墊回了臥室,當天晚上就給他鬧絕食,這也不吃那也不吃,抱著半袋子零食看了兩個多小時電影,他又怒又心疼,卻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聽到男人叫她,段子矜這才從他懷裏起來,定睛瞧了他一陣子,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是不是已經有人來了?”

他頓了頓,“嗯。”

段子矜一想也是,這男人不可能讓家裏的傭人鬧出這麽大動靜來吵她。

其實她也沒什麽脾氣,不過就是,仗著他的寵愛,胡鬧起來就上了癮。

這麽重要的日子,她心裏有數。

“他們來得好早啊。”段子矜咬了下唇,有點小不滿地嘟囔了一句,抱著被子在滾了半圈,能清楚的感覺到肚子裏的小家夥隨著她側身的動作而從肚子的一邊咕嚕嚕地挪到另一邊,“那我起床。”

男人瞧著她的動作,烏黑如澤的眼底蓄起少見的笑意,但段子矜揉揉眼睛看過去時,卻又如被投了石子的湖水面,漣漪蕩了幾圈就又消失於無形,俊美的臉又恢覆了平時那派不顯山不露水的淡靜和深沈。

他很少說什麽溫柔的情話,多數時間連和她聊天都是言簡意賅、語氣淡然的,可偏偏就是讓她覺得,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哪怕在教訓責罵她的時候,滲透進四周空氣裏的都是濃稠的眷愛。

這是她愛了八年的男人呢。

英俊又多金,關鍵是——他也同樣一心一意地深愛著她。

還有什麽比這更美好的事情?

段子矜邊刷牙邊透過洗漱池上巨大的鏡子,看著單手扶住門框,靜靜凝視她的男人。

他的表情很淡,淡得看不出什麽溫度什麽色調,視線亦是緘默無聲的,卻又無所不在,如影隨形。

她心裏驀地滋生出竊喜,原來她八年前就這麽有眼光,幸好那時候她比較沒臉沒皮一點,不然這麽好的男人不知道就被誰搶走了。

她還在想的時候,男人已經擰著眉頭放開了門框,邁著被西褲包裹的修長勁瘦的雙腿疾步走了進來,猛地握住了她手裏的牙刷,從她口中挪開,嗓音有點冷,“吐掉!”

段子矜一驚,這才發現她一口牙膏含在嘴裏太久了,再晚點估計就要咽下去了,忙轉身吐進了盥洗池裏,又漱了好幾次口,可是那股薄荷味卻像要鉆進嗓子裏似的,怎麽漱也漱不幹凈。

男人的眉峰蹙得很緊,斥道:“刷個牙你也能把牙膏吃了,腦子裏想什麽呢?”

段子矜放下牙刷和水杯,轉過頭來,踮著腳尖在他男人極端冷漠的臉上輕輕一啄,軟軟地說:“想你啊。”

他原本就檀黑的眼眸瞬間變得更加幽沈,緊扣住了她的腰,滿懷都是馥郁的香軟,撩動著他的神經,忍不住就低頭深深地吻了下去。

這個吻帶了點淩厲的掠奪的氣息,舌頭在她的口腔裏強勢至極地攻城略地,不給她任何退縮和終止的機會,堵得她連吸氣都需要吸從他口中渡過來的空氣。

這一個月,男人忍得越來越辛苦,簡單的親吻早已不能滿足他對她的渴望。

可是顧及到她的身體,他到底還是什麽都沒做,粗喘著放開了面色紅潤的女人,眼底晦暗得像墨色陰雲在翻滾。

孩子還沒出生,江先生已經對這個小家夥討厭到了某種無以覆加的程度。

段子矜每次看到他這一臉吃了癟、陰沈得能滴出水的表情就覺得特別好笑,可是她又不敢真笑出來,怕刺激著這個男人,他萬一真不管不顧地亂來,難受的還是她。

又過了將近一個小時,江太太才在眾人的期盼中姍姍來遲。

準確的說,沒有“眾人”,在場的只有陸七七、商伯旸、阿青和……邵玉城。

陸七七是急著來看她,至於邵玉城是急著來看誰的,就不知道了。

看清楚她的臉那一剎那,陸七七原本帶著期盼和好奇的眼神瞬間就僵硬,緊接著迅速冷淡了下去,仔細瞧著,還有點咬牙切齒——段悠,眼前這個和她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女人,竟然就是A大那位神秘到成為不朽傳說的段悠師姐?

別人不知道,段子矜是很清楚她這份咬牙切齒是因為什麽的——Day.off那次鬥舞,她和米藍搶了這丫頭的風頭。

不過,她怎麽會在這裏?

段子矜略帶茫然地看著身邊俊朗而深沈的男人,沒問出口,男人便已經低聲為她介紹,“她是伯旸的未婚妻。”

未婚妻?段子矜突然想起第一次在Day.off裏,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鬼丫頭,見到商伯旸就立馬換成一副耗子見了貓的神色……

原來還有這麽一層關系。

那天晚上陸七七畫著很濃的妝,這時卸了,才看出那張極富神韻的臉蛋,果真有種她和米藍這個年紀的人都無法比擬的水靈。

可是……

段子矜顰著眉尖,褐瞳又打量了一遍那個心高氣傲到憤恨都不知道怎麽掩藏的小丫頭,不禁看向商伯旸,“她成年了嗎?”就未婚妻。

商伯旸,“……”

江臨很敏銳地捕捉到了陸七七看著自己懷裏女人的不善意的眼神,淡淡看了回去,海納百川般深沈的視線裏,分明流動著幾分不露聲色的警告。

但他看的是商伯旸。

他還沒low到和未成年的小女孩一般見識。

門外又傳來剎車的聲音,段子矜向外看去,很快便瞧見商務車的後座上走下來一個俊美中透著幾分徹骨涼薄的陰沈男人,他面無表情地走到另一側,擡手拉開了車門,緊接著身穿名貴的風衣,身材窈窕、短發利落的女人便從車上走了下來。

男人好像要去攬她的腰,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絕,踩著高跟鞋便徑直往別墅裏走。

段子矜看到她時眼睛微微一亮,亦是掙開了男人的懷抱,迎了上去,“米藍。”

江臨目光一沈,低斥了句:“慢點。”

隨著女人的腳步,陸七七回頭看了過去,這一看不要緊,她的臉色更不自在了,那濃濃的不高興幾乎要從心裏填滿溢出來,就這麽不加掩飾地瞪著那邊含笑聊天的一對女人。

江臨看了眼陸七七,又睇向商伯旸,眼神不聲不響仿若漆黑無物,但卻讓人莫名背脊發寒,“管好你的女人。”

商伯旸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今天這場合陸七七要是敢鬧出什麽亂子來,大哥就算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會輕饒。

不過,“她還什麽都沒做,大哥。”

江臨像是沒料到商伯旸居然會拿這麽弱智的話來堵他,淡淡勾唇,笑得幾分寒涼,“她敢做什麽,我就不是站在這裏提醒你了。”

商伯旸對此表示無語,段悠就是懷個孕,至於當國寶似的護著嗎?

他還沒開口,淡漠而冷靜的嗓音便插了進來,來自那個鳳眸清冷,美人痣妖嬈得過分的男人,他穿著煙灰色的西裝,舉手投足間皆是疏雲淡月的薄冷,吐出來的字卻帶著懾人的笑意,“商伯旸,你的女人要是再用這種眼神盯著那邊,你信不信我挖了她的眼睛?”

陸七七被他這麽一說,渾身激靈一下子,帶了幾分警惕的目光落在傅言身上,像個受驚的小動物。

商伯旸冷笑,五官亦是剛毅冷峻得不留情面,“你試試。”

他不知道陸七七這混世魔王到底和段悠、米藍有什麽過節,不過玩笑歸玩笑,他們兄弟四人間的情誼總不會這麽容易因為女人碎成渣渣。

傅言也明白這個理,不過這丫頭盯著米藍的眼神讓他很是不喜,換了別人,他早就讓保鏢扔出去了。

“幾位都是郁城的權貴,有必要和一個小姑娘過不去嗎?瞧給人家委屈的,我看著都心疼。”

含笑又悅耳的聲音從門外的小徑上傳來。

邵玉城聽到這道聲音時,整個人身體皆是一震,慢慢回過頭去,看見了沐浴在晌午燦金色陽光裏的女人。

風姿綽約,美得不可方物,若用四個字來形容,那便是——生而絕色。

她逆著光,根本看不清楚臉,可是邵玉城卻覺得那張臉無比清晰地呈現在他眼前,她用了什麽顏色的眉筆,什麽型號的唇彩,他都能想象的出來。

畢竟,二十多年了。

段子矜本來和米藍在甬道上聊天,見她來了,不禁停下了言語,略帶覆雜地望著她,“千秋。”

顧千秋莞爾一笑,請身後的保鏢將禮物遞上來,送到她手上,“薄禮一份,聊表心意,江太太可別嫌棄。”

段子矜訥訥地接過,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謝謝,門裏那個形容俊美的男人就已經大步走了出來,嗓音略啞,好像受了重傷,“顧千秋。”

顧千秋回過頭,美眸裏揚起一片落落大方、禮貌得體的笑,“邵公子,好久不見。”

……

中午過後,其他賓客陸陸續續地來了,包括被江臨送到其他住處的穆念慈,還有段蘭芝。

這種場合,段蘭芝身為姑姑,怎麽說也是要到場的。

段子矜曾經冒著被雷劈的風險問過江臨要不要給唐季遲寄一封請柬,男人瞇著眼看她幾秒,淡淡道:“寄,把貝兒的也一並寄了。”

於是她相當不樂意撇過頭去,整整一個晚上都不想搭理他。

不寄就不寄啊,有必要拿姚貝兒來氣她?

思來想去,她明知道這個男人是在氣她,卻還是忍不住真和他置上氣了。

後來她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分別寄了請柬給姚貝兒和唐季遲。

但是這二人默契值十足,誰都沒有來。

姚貝兒是直接當成沒看見,唐季遲卻還托人送了件賀禮給他們,事後段子矜懶洋洋地窩在床上,一副傲嬌到不行的口吻對男人道:“你看看,喜歡我的人都是什麽氣質什麽修養,再看看喜歡你的,真是沒法比。”

男人不冷不熱地笑道:“謝謝誇獎。”

段子矜,“……”

所以這男人是偷換概念,把“喜歡她的人”自動理解成他自己了嗎?

段子矜翻了個白眼,抄起枕頭扔在他身上,“你這人怎麽這麽自戀?”

“不是自戀。”男人抓住枕頭,淡淡反駁。

“那是什麽?”

男人傾身覆在她身上,渾身帶著清冽的酒香,喉嚨裏逸出幾分低低的笑意,含住她的唇,半天才道:“是表白。”

喜歡她的人。

這世界上,還有誰比他更喜歡。

-本章完結-

☆、第258章 你是換個隔音效果好點的墻,還是把你的女人帶回去親熱?

把喝了酒的男人哄睡了,段子矜這才合衣起身,拉開臥室的門,一眼就看到樓下客廳裏靜坐喝茶的女人。

……

家宴最終還算較為圓滿的落幕,至少看在段蘭芝眼裏是這樣的。

其實她也沒什麽心思關註場面和流程,比起這些事,她把更大一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她那個不成器的兒子身上。

畢竟在場的都是各行各業只手遮天的大人物,不是家世顯赫就是實力驚人,加在一起幾乎能拼出郁城的一片天。

以前她覺得唐季遲就是個不可觸及的權貴了,可她怎麽也沒想到,這個江教授似乎也不是池中物。若能在這裏借著如今的“江太太”的臉面給他兒子多謀幾條路,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不過,她心裏還是堵著一件事,不找她這個侄女好好聊一聊,她就過不去這個坎。

宴會結束的當晚,段蘭芝終於單獨見到了段子矜。

在那之前她無數次想和她談談,卻都被江臨以“不便打擾”的借口給擋了回去。

只是此時木已成舟,她沒多的話可說,只是冷笑著諷刺了一句:“段悠,你還真夠可以的,先斬後奏,把我們都當什麽了?你在長輩面前還有句實話嗎?”

段子矜知道她指的是爺爺搶救那天,在醫院裏,唐季遲說孩子是他的,並且會對她負責,而她也沒有辯解,導致全家都誤以為孩子真的是他的。

結果她去了美國一個月,回來後卻和江臨領了證。騙了將死的段老爺子不說,甚至連交代都沒跟姑媽交代一聲。

沈默片刻,她起身道:“對不起,姑媽,我不是故意瞞著你們,我有我的苦衷。何況爺爺當時的情況危急,唐季遲為了讓他老人家寬心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我也不好說什麽……”

段蘭芝冷哼一聲,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行了,你們年輕人那點愛來愛去的破事我也不愛聽,明天帶著你全家去你爺爺墳前上柱香,好好告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靈。”

她提出來的要求合情合理,段子矜也看出姑媽不是真來找茬的,便安然垂眸道:“我會的。”

“今天那個什麽總的電話你有沒有?”段蘭芝僵硬著臉問道,“就是給你老公敬酒的那個穿西裝的。”

段子矜不聲不響地擡頭看著她,褐瞳裏一片溫溫靜靜的笑,今天在場的全是穿西裝的,全都給江臨敬了酒,一向滴酒不沾的江教授今天卻破了例,被滿場的親朋好友灌得腦袋發暈,正在樓上臥室裏休息,這才讓段蘭芝有了和她單獨談話的機會。

她不知道段蘭芝指的究竟是哪一個,問道:“周皓在現在的工作崗位做得不順心嗎?”

她從小在爺爺身邊長大,知道他這個堂弟其實對學習書本上的內容完全不感興趣,倒是每天塞著兩只耳機,極其喜歡音樂的樣子。

奈何段蘭芝認死了音樂這條路走不通,死活非要給他安排個“正經工作”才踏實。

見到段蘭芝皺眉,似乎又要開始她那番洗腦式的高談闊論,段子矜提前打斷道:“這樣,改天您讓他自己過來找我,我和他談談。”

段蘭芝這才應了,“你當姐姐的給我好好勸勸他,別整天做那些虛得不著邊的美夢。”

段子矜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吩咐了家裏的司機把她送走,撐著腰回到客房,就看到段子佩像個八爪魚一樣躺在床上,屋子裏亦是酒氣彌漫。

“起來。”她走上前去,伸腳踢了踢他懸在床邊的小腿,語氣不怎麽有耐心。

段子佩揉著額頭抱著枕頭,幾分睡眼惺忪地看著她,嗓音是久久不開口的沙啞,“有事?”

段子矜道:“我讓人煮了醒酒茶給你,喝完再睡。”

說完,以晴就端著托盤走了進來,段子矜接過直接遞給了他,不忘斥道:“不會喝酒還逞能。”

段子佩盯著她略有些重影的臉,低低地笑,他的聲音很好聽,很有磁性,雖然不如江臨聽上去那麽沈穩,但每個音節都好似帶著那麽那麽一絲勾魂奪魄的魅力,“我高興也不行?”

段子矜面無表情地收回他喝完的空杯子遞給以晴,待後者出了門,才又將目光落在段子佩笑意盎然的臉上,“我看不出來你高興。”

她的語氣太篤定,太一針見血。

大概這就是血脈相連的默契。

她在他的床邊坐了下來,褐瞳往他英俊的側顏上瞟,“因為女人?”

段子佩虛擱在床墊上的手突然一攥,骨節分明的手指寸寸泛白,語氣又冷又硬,“不是。”

段子矜不溫不火地吐出三個字,“穆念慈。”

說完,她審視著他的眼睛,清楚地看到他墨蘭色的瞳孔微微一縮。

段子矜抿了下唇,“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喜歡誰不喜歡誰,你自己能做主,我也不攔著,不過……”

她的話音慢慢凝固,口氣聽上去無端帶著沈重,“你今天開來那輛跑車是哪裏來的?”

她問過商伯旸,那輛車的市值至少在七百萬,加上手續費等等,八百萬都不止。

段子佩淡淡擡眸看了她一眼,酒意在瞬間清醒了很多,他一字一頓,話音很清晰,“買的。”

他重新申請辦的身份證前幾天剛剛批下來,第一件事就是去買了輛屬於自己的跑車。

段子矜彎了彎唇角,眼裏卻沒有半點笑意,“我當然知道不是大風刮來的。”

她問的就是,他從哪得來的一大筆錢。

段子佩扶著床沿起身,英英玉立的身影在本來就只開了床頭燈的客臥裏沈暗得像是一大片陰影,他摸著衣櫃慢慢走到衣架旁邊,從今天穿來的外套裏拿出一張卡,扔在床上。

小小的卡片不偏不倚地落在段子矜眼前,她借著微弱的光,看清了卡片最上方的一排字母——American-Express。

美國運通黑卡。

無額度上限的信用卡,名副其實的卡中之王。

她心裏無比詫異,臉上卻沒有洩露絲毫,緩緩擡起頭對上男人半隱匿在黑暗中的眸子,問出了心裏的猜測,“你找到爺爺留給爸爸的錢了?”

不知怎麽,她無端就想起一個月前剛回郁城時,他手裏那個黑色的箱子。

他這一個月都做了什麽?

仿佛看出她的疑惑,段子佩揉著仍舊發脹的太陽穴,幾步又重新倒回床上,懶洋洋道:“你是不是不看新聞?”

段子矜一噎,她確實不看新聞,最近一段日子她很嗜睡,沾床就困,更何況醫生說手機、電腦都有輻射,她連刷微博都很少了。每天也就指著江臨早些回家,陪她在院子裏散散步,周末出去逛逛街……

段子佩用手肘撐著床墊,托著半邊棱角分明的俊臉看著她,嘴角噙著笑,“所以你連藍月倒閉、傅家被從雲城而來白家和從美國而來的Ultramarine集團雙面夾擊都不知道?”

段子矜震了震,腦子裏仿佛有根弦繃緊了,她直覺這好像是件很大的事,但一時間又理不出思緒,“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你真是被江臨圈成了不谙世事的金絲雀。”段子佩坐直了身體,似笑非笑,一句話不知是諷刺還是其他的什麽。

Ultramarine,段子矜在心裏默默念了幾遍這個名字。

群青。

這是一種藍色染料的名字,又被稱謂聖母之藍。

中世紀前,歐洲是很難買到藍色染料的,所以它極其稀缺,再加上藍色本身看上去就清澈而聖潔,所以自然被信奉宗教的人們當成最神聖最珍貴的色彩,賦予了神明的意義。在人類進入了航海時代後,他們才逐漸從阿拉伯、亞歐大陸一帶挖出了青金石,可以作為礦石研磨成天然的藍色染料,飽和度極高,極漂亮。甚至可以說是縱觀西方藝術史上,最為傳奇的一個顏色。

“你最好的朋友現在是Ultramarine的法人,一個月的時間從名不見經傳的三線演員混到身價過億的娛樂公司董事長,她已經快成為娛樂圈裏的傳說了。”段子佩淡淡說出這番話,段子矜邊聽邊覺得自己的大腦正在不由自主地嗡嗡作響。

她頓了好半天才澀著嗓音開口:“你是說,米藍?”

群青,是藍色。

這一個月來,江臨很少同意外人來看她,怕打擾她休息,但不代表阿青和米藍這樣和她關系親近的人也會被他拒之門外。

可是米藍卻一次都沒來過。

原來,她在忙她的事業。

許許多多的記憶碎片一齊湧入腦海,段子矜忽然想起在美國時她和阿青開玩笑說,哪個經紀公司會要你這種有前科的明星?米藍那時從滿是股市行情的數據圖裏擡起頭,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我要。

後來回了國,在她哥哥住院的地方見到了前來探病的傅三,她扇了他一巴掌說,我發誓,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失去現在的一切!為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在她說完那番話後,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藍月倒閉了……

段子矜並不想置評誰對誰錯,只是覺得心裏有一塊地方空蕩蕩的。

就像阿青說的,她當米藍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可是她最好的朋友在這一個月裏將外面攪了個天翻地覆,甚至都成為了“傳說”,她卻對此一無所知。

這還是她印象中那個對誰說話都溫聲細語的女孩嗎?

段子佩看到她失神的樣子,抿了下唇道:“我找到了老頭子留給爸爸的那筆錢以後,她問我要不要入股,我就一並入了。以後我再也不用看經紀公司臉色行事了,我們可以有自己的房子,車子,你的孩子想要什麽,當舅舅的我也可以買得起。”

群青、藍色,寓意著阿青和米藍。

這名字起得倒是走心。

段子矜只覺得胸口那股堵塞的感覺更重了,她轉過頭來,靜靜地望著床上的男人。

段子佩以為她知道這件事會和他發火,然而面前的女人神色平靜得不像話,如果忽視她褐瞳裏長久到近乎凝滯住的失神。

“為什麽不和我商量一下?”她問,語氣聽不出任何起伏,亦是不帶責怪,空洞得什麽都沒有。

段子佩坐直了身體,薄唇抿得更緊,唇角的弧度破天荒的消失不見,很久才道:“悠悠,知道這件事,你會阻止我嗎?”

略濃重的酒氣隨著他開口時呼出的熱息融進空氣裏,段子矜不適地皺了下眉,“會。”

“理由。”

“理由?”段子矜像是聽到了什麽荒誕無稽的笑話般側頭望著他,“這筆錢是爺爺留給爸爸的!”

“所以我該連著存折和卡一起燒毀在爸爸墳前,才算是盡了孝心,圓了他老人家的遺願?”段子佩直直地迎著她的目光,墨蘭色的眼睛裏難得是一片沈穩篤定,有條不紊,“還是你覺得,如果爸爸在世,這筆錢不會留給你我,不希望我們拿它過更好的日子?”

段子矜知道他說得很有道理,卻還是無法接受他連商量都不和她商量就獨自決定了這些。

“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日子是什麽樣,你還沒過夠?”段子佩冷笑,“下次我再被人算計,你還要去找別人借錢把我贖出來嗎?你要記住,別人的終究是別人的,只有爸媽留給你的,我給你的,才是你的。”

段子矜不言不語地聽他說完,心裏很多覆雜的感情交錯著,寄人籬下、被人拿住把柄的滋味她再清楚不過,剛聽到阿青被經紀公司刁難,有入獄的風險時,她的心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他說得對,不想被人牽著鼻子走,就必須要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可是,段子矜總覺得,她過不去情感上的坎。

在段老爺子去世前的那段時間,除了定期給醫院交醫藥費以外,她其實沒有做到一個親孫女真正該做的事,更不用說阿青這個連面都不怎麽露的親孫子了。這樣享受他留下了的這筆錢,讓她心裏異常的愧疚不安。

“我知道你的顧慮。”段子佩揉了揉她的頭發,低聲道,“這筆錢,權當是我從老頭那裏借來的、等公司穩定下來,我會一分不少地存回存折裏,也可以再加上利息。到時候你愛燒了埋了都隨你,嗯?”

過了好半天,段子矜才沈沈地應一聲,“明天我去給爺爺掃墓燒紙。”

“我陪你一起。”段子佩從善如流地接下來。

這下倒是讓她感到詫異了,她以為他會裝作沒聽見呢。

“還有段蘭芝家那個……叫周皓是吧?”他邊說,邊伸手梳理著她栗色的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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